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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着昏暗影绰,金台静立,上头的焰光闪烁,自有烛泪滚落下来,抛出圆润的弧光,将四处繁杂、漂亮的宫廷用物切割成残影,透照在少年脆弱的神容上。
燕珩摸摸他的头。
秦诏哭得更厉害了些。
燕珩折眉垂视,声息虽冷,却不自觉柔和三分:“我的儿,你哭什么?”
秦诏呜呜地哭,哽咽着说话时,肩膀也颤抖:“为何、为何扶桐宫……离得父王那样远?”
燕珩:“……”
难不成还真是心病?
秦诏窝在人腿边,额头几乎抵在人膝头上。
这会儿,他鼻梁斜斜一道伤痕已凝结了浅疤,嘴角血痕化作青紫,泪眼怜人,烧的眼尾都发红…连嗓音,也哑的不成个样子了。
不知怎么回事,秦诏纵是哭起来,也叫人觉得心肝俱碎,而分毫不矫揉造作——那是实在的眼泪,一大颗滚着一大颗。
“为何总叫我离得父王远远的……总要走很久,才能到父王宫殿,平日里父王又辛苦忙碌,我常——常常去不得,如今生了病,更是连想也不敢想了。”
秦诏烧得厉害,抱住他父王的手,抽泣着说话,伤心地都快糊涂了。
那情形,哭得人心碎。
德福跟着他们王上伤心。
可——可离得他们王上金殿和凤鸣宫最近的……便是东宫了呀?
燕珩先是生了点火气。
走很久?要那白赏的金銮作什么用?
但他又想起来,秦诏与他请安,从来都是趋行,乖觉慎重,恭敬个十二分,比亲父王还要再添几分情深义重。
因而,火气消下去,全滚成了无奈与怜惜。
他轻叹了口气,又伸出手去,摸了摸人的额头,因烧得实在厉害,连指尖都烫热了。
“为这点事哭什么?”
燕珩沉默了片刻,才道:“如今生了病,寡人来看你便是。”
秦诏仍不肯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父王,我、我这些日子养伤,岂不是去不得请安?……”
不等人答话,他又道:“我会乖乖请安、乖乖听话的,您不要将我赶得更远,父王,求求您了。”
燕珩拿帕子替他蹭了下眼泪:“寡人不会赶你走的。”
“真的?”
“自然。”
听了这话,秦诏这才敢小声道:“那、那……父王,我好难受……您能不能,抱抱我?”
燕珩微怔。
不答,也迟迟没有动作。
[抱抱我……]
那样恳切地祈求,倏然掀开记忆的阴影。
这位帝王忽忆起来。
那年自己害病、也是生了热,趁仆子们不注意,便一路小跑奔到扶桐宫去了。
他跑了许久,热的头上生了一层细汗,连后襟都濡湿了。
他扒着殿门向里望。
殿里冷清,玉夫人就那样静静地回看他。
——隔着两道殿门。
那年燕珩七岁,既没有唤母亲,也没有露出一个笑来。
他只是垂低眸光,拿金靴碾磨着落在地上的一片海棠花瓣,寂静到能听见风声自身体里穿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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